此时已经快到子时，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
雪花伴着夜风发出轻微的呼啸声。
陆清歌裹在那张大斗篷里只露出那种微微发红的小脸来，也不知是冻得发红还是窘迫的脸红。
陆华的手还牵在她细细的手腕上，隐在斗篷里，让陆清歌也不觉像初时那么凉了。
原来，老祖就算是个阴冷的“鬼魂”，也是个能捂热的。
远处传来几声少年的嬉闹声，听着和凤子鸿的声音极像。
那声音由远及近，眼见得就要到了跟前，陆清歌也不知怎的了，赶紧低下了头，用斗篷宽大的帽檐遮住了自己的脸。
她的手腕挣扎了几下，都没有挣脱开陆华的掣制，最后只能作罢。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陆清歌脑筋转的很快，她紧紧贴上了陆华的身侧，借着陆华的身体来挡住来人的目光。
那阵嬉闹声很快便过去了，路过他们这里时，陆清歌才听了个分明，原来那人并不是凤子鸿。
她长吁了一口气，那口气在夜色中化作白色的蒸汽慢慢升腾而起。
夜色明明很浓，但那道白色蒸汽在雪光映射下却很清晰。
陆清歌等了半晌，都没见旁边的人有所动作，她只得稍稍掀开帽子，抬头看向了陆华。
她虽没有出声，但脸上的疑惑却很明显。
“天色已晚，该回家了。”
陆华的身姿依旧挺拔，面色依旧含霜，但他的声音却微微有些发颤，让人只能听出一丝暗哑，再听不出冷冽来。
他的眼睛看向远方的黑暗，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紧紧吸引他的目光。
陆华说完这句话，便接着往前走了，小丫头任他牵着，跟在他的身后。
夜色里的风雪全被陆华挡了下来，他没有动用神力，就用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全部挡了下来。
小丫头任他牵着，根本不用自己看路，因此，她那颗小脑袋瓜，不停地在回想刚才她抬头看见的一幕。
她好像看见了老祖瞬间撇去远处的眼神，她好像看见了老祖瞬间摆正的身体，还好像看见老祖眼睛里幽深的光芒……
陆清歌不懂老祖眼睛里到底是什么情绪，那些情绪不过一瞬间便再也寻不到踪迹。
老祖，好像从来都是把自己最真实的情绪掩藏起来。
“你刚刚为何要躲？”
走了一段路，陆清歌感觉老祖有些绷紧的身子正在缓缓放松，随之恢复的还有老祖清冷的声线。
听到这句问话的陆清歌，先是一愣，才反应过来，迅速答道:“我还以为路过的那人是凤子鸿。”
“是他又如何？”
陆华不明白，她是他殿中的小仙娥，是他一直护着的人，凭什么遇见了凤子鸿，她便要躲，便要挣脱了自己。
“呃……”
陆清歌默了一瞬。
总不能跟老祖说，怕凤子鸿那小子看见了，笑话自己吧！
她在心里正盘算该如何跟老祖解释时，一旁的人便突然又有了动作。
他倏地松开了她的手腕，冷风一下子便从那处灌入，激的陆清歌打了一个寒颤。
“老祖？！”
陆华走的很快，没了他的庇护，夜风和雪花全都呼啸着打在陆清歌的身上。
这个时候，陆清歌才知道，原来风雪已经这么大了。
老祖为什么突然这个样子？是在闹脾气？可他为什么闹脾气啊？！
老祖怎么比周岁的小孩子还难带呢？！
陆清歌来不及细想，因为陆华的身影已经离她很远，她再不跟上，他就要“消失”在黑暗里了。
听着耳边不停响起的一声声“老祖”和脚下传来的积雪“咯吱”声，陆华确实有些心烦意乱。
刚刚陆清歌沉默的这瞬间，他不知为何就想到了月下仙人曾经说过的那件事。
月下仙人曾说，清歌仙子同司马仙君绑过一段红线，虽然被他施法解开，但二人仍免不了惹下一段姻缘。
寒冷的夜风呼呼吹过，吹散了陆华些许的烦躁。
真是没想到，即使二人下了凡，他们还是会有牵扯，小丫头如今这样在意凤子鸿，恐怕也多少是那桩姻缘惹的祸……
想着这些，陆华突然觉得有些头疼，他看凤子鸿那小子怎么也看不上眼，又如何能娶他的小仙娥呢。
所幸他还不知道，陆清歌同凤子鸿已经有了婚约，若是现在被他知道，指不定要出什么岔子呢，拆了皇宫也说不定！
啧，麻烦真是一个接一个……
正想着，陆华突然停下脚步，等在了原地。
丞相府的大门已经近在咫尺，他的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一处黑暗角落。
陆清歌跑的急，不出所料的又撞上了陆华的后背，一瞬间，陆清歌觉得她的全身骨头都散架了。
按说老祖是个“鬼魂”，他的身体怎么会比墙还硬！
“咯吱，咯吱……”
还没等陆清歌委屈的开口，黑暗的那处便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和黑暗融为一体，他动起来的时候，陆清歌才惊觉那里竟站了一个人。
积雪被那人踩得很响，像被是他故意弄出来这么大的声响。
随着那人越走越近，陆清歌也大着胆子将身子从陆华身后探出来。
不知怎得，她有一种直觉，走出来的这个人，并不是坏人，而且她好像还同他认识好久好久了。
“好久不见。”
那人走到他们面前站定，眼睛紧紧盯着陆清歌开口说道。
他的眼神赤裸裸的，里面是陆清歌读不懂的情绪。
哀伤，愤怒，无奈，怜惜，各种各样的情绪，好像都包含在了那个眼神里。
“我好像没……”
陆清歌刚想回那人一句她从未见过他，就被身前的陆华截了话头。
他说:“也没多久。”
陆华的语气很平淡，但陆清歌能感觉出他言语里面的不耐烦，看样子，两人应该不是朋友。
最起码，陆华是不愿意见到那人的。
“小仙子，我叫九城，你叫什么名字？”
但那人明显不知趣，根本没有搭理陆华语气里的不耐烦，直接就朝着陆清歌露了一个勾人的笑。
“你好，我叫陆清歌，你这个名字倒是颇为耳熟。”
陆清歌出于礼貌，回了那人一句。
但那人的名字着实是耳熟的很，所以，她翻来覆去的想了半天，终于将这个名字对上了号。
“我想起来了，你是凤子鸿那小子的师父吧？！”
这句话后，除了呼啸的夜风，久久没有人再开口。
三个人站在相隔不远的地方，却有三种不同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