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用品:www.2s.tv
g1qs5t.cn > 玄幻小说 > 剑来 > 第二百五十二章 泥菩萨踩剑过河
    (11000字章节。)

    老龙城西门交钱入城后,走过几乎可以形容为漫长的城洞,孙嘉树带着陈平安走上一辆宽大马车,乍一看除了车辆大一些,拉车的马匹温驯些,根本瞧不出有钱人的气派,车夫是一位不苟言笑的老汉,等到陈平安坐入车厢,才发现别有洞天,放有四只素白色的蒲团,面对车帘子的那堵墙壁,是一排到顶的书柜,放慢了书籍,有一只包浆迷人的黄铜香炉,紫烟袅袅,陈平安和孙嘉树相对而坐,陈平安其实有些拘谨,生怕踩脏了这座纤尘不染的小“书斋”,孙嘉树看着陈平安的草鞋,笑道:“很小的时候,按照家规,我爷爷就开始带着我走南闯北,在十八岁之前,几乎每年换一个地方,所以当过店伙计,渔樵村夫,米铺小贩,衙门胥吏,零零种种,得有十来种行当营生,我其实也会编织草鞋,只是很粗糙马虎,比不得你脚下这双坚实细密。”

    孙嘉树盘腿坐在蒲团上,没有任何慵懒姿态,但是给人感觉还是很闲适从容,他笑问道:“陈平安,知道我当年最怕干什么农活吗?”

    陈平安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更不是孙嘉树肚子里的蛔虫,当然猜不出来。更何况孙嘉树这个人,很奇怪,对他的印象,虽然两人见面没多久,可是越相处越模糊。

    孙嘉树微笑道:“是采桑叶,好不容易摘满了一背篓桑叶,我爷爷伸手往背篓轻轻一压,就变成了半背篓,再采满,又一压,我又得采摘半天,能让人感到绝望。而且每次上山,总会被草木倒钩割划出一条条很细微的伤口,太阳一晒,汗水一出来,就要火辣辣疼。反而是给下田插秧,被蚂蟥吸附叮咬,反而觉得有趣,爷爷喜欢抽旱烟,烫一下就会掉下来。”

    陈平安深以为然,说道:“在我们家乡那边,水田里被蚂蟥咬上,很麻烦的,因为舍不得盐醋,得折腾半天,跟那些惹人烦的蚂蟥斗智斗勇,最后腿上鲜血直流,好在田地旁边会有一种我们土话叫‘绿娘娘’的小草,拿草叶贴在伤口,很快就能止血。我出了家乡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

    孙嘉树笑着点头,“真正的穷苦人家出身,是没讲究,也更熬得住遭罪,我这种有钱少爷当然没法比,吃再多苦,也很难跟你们比。一开始我跟爷爷出门远游,隔三差五就要哭闹一回,嚷着要回家,现在回想起来,以后我若是带着一个像我这样的孙子,肯定没有爷爷当年的脾气耐心。”

    陈平安笑道:“真有那么一天,说不定你就不一样了,说不定脾气更好呢。”

    孙嘉树微微讶异,然后点头道:“还真有可能。”

    一个坐拥老龙城外整条大街的男人,一个被他说成错过一座老龙城的少年,聊着这些乡土味的鸡毛蒜皮,竟然两个人都觉得天经地义,毫不别扭。

    马车行驶平稳,香炉虽然一直紫烟升腾,可是车厢内并未变得烟雾缭绕,只是多了一份春风青草的清新气息。

    陈平安说道:“你操持这么大的家业,还专门跑来接我,得损失多少钱啊?其实你可以让别人来的。”

    孙嘉树摇头道:“怎么挣钱是一回事,锱铢必较,哪怕一颗铜钱都需要跟人算清楚,可是有了钱怎么花,就看各自习惯了。像我,一年到头确实在拼命赚钱,图什么?就是为了自己能够不用在交朋友这种事上,太小气,还要计较一个钱字。”

    陈平安恍然道:“很有道理!”

    恨不得拿出方寸物里余下的小竹简,赶紧将孙嘉树这个道理刻在上边。

    等自己真有了钱,以后再有人说自己烂好人,就拿孙嘉树这番话反驳对方。

    这一路相谈甚欢,孙嘉树说了许多当年游历的趣闻和糗事,陈平安从来是个一个很好的聆听者,而且从言谈之中,孙嘉树原本模糊的印象,又逐渐清晰起来,是一个很“心平气和”的……有钱人!

    我孙嘉树如此有钱,不是如何了不起的事情,但也不用跟人故意拿捏,刻意放低身价,与人他孙嘉树认定的朋友相处,从内而外,真正做到了平起平坐。

    陈平安觉得这才是真正有钱人该有的样子。

    马车来到一处乡下地方,马蹄下是一条黄泥路,故而车辆有些颠簸起伏,孙嘉树看到陈平安有些奇怪,笑着掀起车帘,车窗外是一大丛丛的芦苇荡,绿意葱茏,随着马车前行,竟然还有金灿灿的油菜花,瞧着就赏心悦目,照理说油菜花的花期早就过了才对,陈平安只当是老龙城的水土异于自己家乡。

    孙嘉树解释道:“这里是我孙氏先祖发家的祖地,后世子孙一直尽量维持原貌,怕坏了风水祖荫,也有缅怀先辈的意思在里头。孙家款待贵客,山上神仙和帝王将相,都放在内城的孙府,很金玉满堂的一个地儿,不比苻家老龙府差。但是招待真正的朋友,还是愿意拉来这边,再往前十余里,就是孙家祖宅,占地不大,三进的院落,宅子临水,正对着一条河,可以钓鱼,希望你会喜欢。”

    陈平安灿烂笑道:“喜欢,怎么会不喜欢。”

    孙嘉树笑问道:“要不然咱们下车步行?”

    陈平安当然没有异议,于是两人下车走路去往孙氏祖宅,孙嘉树又说了这处祖地的大概情况,一句轻描淡写的“方圆百里,都是我们孙家的,有六个村庄,约莫两千户人家,养蚕种茶,一切出产,孙氏全部以略高于市价的价钱买下,乡民收入尚可,算是在此安居乐业”,就让陈平安真正理解了老龙城的大,以及孙氏的阔绰。

    在已经可以看到孙氏祖宅轮廓的时候,陈平安问道:“老龙城有去往倒悬山的跨洲渡船吗?”

    孙嘉树点头道:“有,老龙城其实本就是宝瓶洲最大的商贸枢纽,哪里能挣钱就去哪里,只不过想要通过倒悬山去往剑气长城挣钱,不是谁都这份能耐,哪怕是老龙城苻家和孙氏在内五大姓氏,这份买卖,都要做得小心翼翼,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

    说到这里,孙嘉树有些感慨,缓缓道:“几千年下来,不谈城主苻家,老龙城五大姓氏除了孙氏,已经全部换了好几遍,栽在倒悬山那边的,占了大半,孙氏几次差点家道中落的伤筋动骨,也跟剑气长城有关。如今老龙城只有六艘渡船可以去往倒悬山,苻家占了两艘,六艘渡船都很大,最少一次可以载人两千余人,苻家渡船,是一头吞宝鲸和一只墨家巨子打造的浮空山,被誉为‘小倒悬’,上边亭台楼阁,琼楼玉宇,风光很好,是山上神仙的首选渡船,几乎次次都会有许多金丹元婴境的修士大佬。而我们孙氏的渡船,是一只被先祖捕获驯服的山海龟,龟甲背部大如山峰,能够容纳客人两千四百人,当然货物更多,来往一趟倒悬山,真正挣钱的,肯定不是客人乘坐渡船的那点点费用,而是种种宝瓶洲和俱芦洲的物资和特产,只要能够送到倒悬山,那就是一本万利,不过路途遥远,意外众多,渡船伤亡惨重,血本无归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练气士按照年份、时节和卦象,各自选择适合的渡船,就已经是一门大学问。”

    说到最后,孙嘉树略带几分自嘲意味,微笑道:“忘了跟你说,老龙城苻家与我们五大姓氏,都是诸子百家中的商家门生,每个家族的大房所奉老祖,与文庙里的儒家圣人可不一样。只不过商家哪怕到现在,都是不入流的学问,听说在最早的时候,有位最终配享文庙、位置还很靠前的儒家学宫圣人,说过一句狗肉不上席,其实就是讲我们商家。这类评价还算客气的了,什么商贾贱流,百家末席,一身铜臭,商人必无仁义之心,世风日下商家功莫大焉,这些骂得更狠。所以浩然天下九大洲,商人很多,但是绝对不会被哪个王朝推奉为主流。”

    这些涉及到诸子百家学问宗旨的内幕,陈平安就只能听听,不敢胡乱评价,妄下定论。

    到了那座不大的孙氏祖宅,没有什么美婢俏丫鬟,只有十数位看顾宅子老汉老妪,孙嘉树请陈平安吃过一顿饭,既不是什么龙肝凤髓,也不至于粗茶淡饭,都是来自宅子附近的时令蔬菜和鱼虾鸡鸭,做得很下饭,唯一一道硬菜,应该是几种海味食材的煲汤,陈平安吃惯了河鲜,不太习惯,孙嘉树也不劝他多吃,反正陈平安只凭自己喜好下筷夹菜就行。

    吃过了饭,两人在宅子外边的河畔散步,陈平安问道:“孙公子,知道老龙城里一个叫灰尘药铺的地方吗?”

    孙嘉树想了想,“之前没听说过,但是我很快就可以帮你找到。”

    陈平安道谢一声。

    孙嘉树笑着摆摆手,示意陈平安不用如此客气。他弯腰捡起一块扁平石子,侧身抛出,一路向对岸打水漂而去。

    对岸是油菜花田,一路蔓延出去,视野之中,全是金黄色。

    陈平安已经将包裹放在住处的屋子,重新在腰间别上了那枚养剑葫,当然依旧背负剑匣。摘下“姜壶”喝了口酒,河水平缓流淌,像一位宁静安详的老人。

    孙嘉树停下脚步,说道:“我大致算过了,去往倒悬山的渡船,近期还剩下三艘,其余三艘尚未返航,一艘是我们孙氏的山海龟,再就是苻家的吞宝鲸,以及范家的桂花岛。如果从安稳角度而言,我建议你乘坐吞宝鲸,因为这十年内,去往倒悬山的跨洲航道,气候恶劣,山海龟不如吞宝鲸,甚至不如岛屿打造而成的桂花岛,毕竟山海龟脾气再好,终究是有血有肉的活物,宝瓶洲中部的打醮山鲲船失事坠毁,就是例子。而吞宝鲸,能够在深海之中远游,最是安稳,那条航道又是苻家开辟多年的熟悉路线,如何避让那些水中大妖,早已烂熟于心。如果是想着省钱和舒适的话,那肯定是我家的山海龟,你待在上边,不敢说如何享福,终归是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用你操心……”

    陈平安犹豫了半天,蹦出一句,“要么山海龟,要么选桂花岛,我绝对不会乘坐吞宝鲸的。”

    孙嘉树很意外,问道:“为何?”

    陈平安有些难为情,“在家乡骊珠洞天,我差点杀了老龙城少城主苻南华,哪里敢坐他家的渡船。”

    孙嘉树忍不住伸手放在陈平安肩头,重重一拍,“陈平安!我见过不少英雄豪杰,但是像你这样胆大的,真不多!”

    陈平安叹息一声,因为听孙嘉树的口气,就知道苻南华真不好惹。

    孙嘉树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笑出声,“老龙城的少城主,虽然不止一位,有望继承那件祖传老龙袍的苻家别房子弟,也有好几个,可是世人皆知苻南华最受城主苻畦器重,其中一位持有半仙兵的苻家老祖,更是苻南华的传道之人,只是最近几年都在闭关,传言正在冲刺上五境。所以苻南华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城主。陈平安,你可以啊,这要是传出去,保证你一个月之内,就立即名动半洲。”

    陈平安无奈道:“这种名声,还是不要了吧。”

    孙嘉树越笑越开怀,“虽说我跟苻南华打了不少交道,甚至不算是简单的酒肉朋友,当然,苻南华跟刘灞桥仍是远远比不得,今天听到这个真相,我就是想笑,看来是我太不厚道了。所以陈平安你也悠着点,跟我这种人当朋友,暂时别太交心,一定要多处处。”

    结果陈平安冒出一句,“其实我跟刘灞桥不是很熟,总共就见过两次面。”

    孙嘉树有点憋屈,“那刘灞桥在信上,说得跟你像是出生入死了一百回,是咋回事?信上都把你夸得天底下绝无仅有了,还扬言如果我敢不亲自盛情款待,他就要跟我绝交,然后将我的绰号传遍宝瓶洲。”

    陈平安试探性问道:“绰号是孙子?”

    孙嘉树伸手扶住额头,苦笑道:“这也能猜到?”

    陈平安笑道:“虽然才见过两次,可刘灞桥的脾气,我是知道的,最没个正形。”

    孙嘉树唏嘘道:“我与苻南华这种关系,无非是白首如新的下场,你跟刘灞桥,有点一见如故的意思。”

    那名车夫遥遥出现在远处,孙嘉树回头看了一眼,对陈平安说道:“我得马上去内城孙府见一位客人,约好了的。灰尘药铺的事情,最晚天黑前,就会有人告诉你。再就是你既然跟苻南华有死仇,那么近期你只要出门,就一定要先让人跟我打招呼,我会让人安排行程。如此一来,渡船远游,苻家吞宝鲸就可以先排除了,你干脆就坐我家的山海龟去往倒悬山,二十天后准时出发。这段时间,你可以在我家祖宅这边住着,想要任何东西,只要老龙城有,我就可以帮你送过来,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开口之前,你可以不断告诉自己,‘那个孙子有钱很有钱,做朋友嘛,本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先把福享了,以后并肩作战,再把苦吃了,这才不亏’。”

    “好,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陈平安笑着点头,眨了眨眼睛,“这句话是刘灞桥说的吧?”

    孙嘉树伸出大拇指,“难怪刘灞桥死皮赖脸要跟你当朋友,你懂他!”

    孙嘉树告辞离去,跟随那位陈平安看不出深浅的老车夫,渐行渐远,乘坐马车去往老龙城内城。

    于是独自一人的陈平安,开始沿着河水练习六步走桩。

    平静的河水,一望无垠的油菜花田,普普通通的泥路,如果不是没有一座石拱桥和一座阮家剑铺,陈平安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家乡。

    陈平安一路练拳走出去十余里,再往前就是一座沿河而建的小村庄,有鸡鸣犬吠,还有炊烟袅袅,陈平安停下练拳,环顾四周,身边有一座横跨河面的小木桥,这一刻,他没来由觉得恍若隔世。

    陈平安正要转身走回孙氏祖宅,发现对岸远处的油菜田里,走出一群穿着朴素的稚童孩子,大多是私塾蒙学的年幼岁数,还有一些个年纪更小的,挂着鼻涕更在后边。有两个大些的男孩,手持应该是家中长辈削出的木剑竹剑,样式简陋,只算有个剑的粗糙胚子而已,两人好像是在比拼剑术,先后走在田埂上,对着油菜花就是一顿劈砍,还有瞎嚷嚷的呼喝声,气势十足。

    可怜田垄油菜花给两孩子砍得七零八落,很快后边有个年幼孩子,骤然哭出声,原来他一开始还挺乐呵,才发现这块油菜花田地是他家的,这要是给爹娘晓得了,自己回到家还不得屁股开花?

    可是他又不敢阻拦那两个年纪大的“剑客”,只好哭得撕心裂肺,好在很快有一名剑客就意识到不妙,掏出一块自家烘烤而成的冻米糖片,再跟孩子叮嘱了几句,满脸鼻涕眼泪的幼-童立即笑开了花,大摇大摆跟在两名剑客身后,眼睁睁看着他们嗖嗖嗖出剑,厉害极了。想着等到自己大一些,有了力气,也要跟做木匠的爹讨要一把剑,把所有油菜花都给砍了去,那得多威风啊?邻居家的翠花小丫头,还能只喜欢跟村后头的小秀才玩?到时候肯定天天粘着自己。

    陈平安看得直乐呵。

    这可不就是自己小时候的光景吗?刘羡阳当年就最喜欢做这种讨人嫌的事情,不光是拿木剑砍油菜花,还喜欢把一座座高高低低的田垄推倒,拿石子砸河水里的鸭子,天天挨妇人骂,被人撵着揍,后来跟陈平安两人都成了窑工,刘羡阳就做得少了,觉得没意思,喜欢往山里窜,抓蛇逮野鸡。可是陈平安屁股后头多出了一个顾璨,将刘羡阳的本事发扬光大,只是比起刘羡阳的大大方方做坏事,小小年纪的鼻涕虫顾璨要机警太多了,几乎从来不会被人发现,既有陈平安都佩服的恒心毅力,又有与年龄不符的早熟狡黠。

    大太阳底下,就为了钓上一条黄鳝,顾璨一个人能够撅着屁股等上大半天。

    泥瓶巷每次到了吃饭的时候,都会响起顾璨他娘亲扯开嗓门的呼喊声。

    陈平安蹲在河边,往水里丢石子。

    孩子们浩浩荡荡从独木桥那边走来,一颗脑袋跟着一颗脑袋,跟一长串糖葫芦似的。

    见着了陈平安这张陌生面孔,孩子们也不怕,只是多看了几眼,就走向不远处的村子,但是一名手持竹剑的孩子,一步三回头,视线始终放在陈平安背后的剑匣上,最后按耐不住好奇心,转身飞奔,来到陈平安身边,以字正腔圆的宝瓶洲雅言问道:“难道你是一名剑客?”

    陈平安站起身,拍拍手掌,笑问道:“你也是?”

    孩子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个问题好生幼稚,没好气道:“我还差一本绝世秘籍呢。”

    陈平安憋住笑意,点头道:“我也是。”

    孩子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竹剑,再抬头瞅瞅那个家伙身后木匣里的剑柄,问道:“能给我看一看你的剑吗?”

    陈平安摇头道:“不行。”

    这个大孩子扯了扯嘴角,瞄了一眼陈平安腰间的朱红色酒葫芦,“你这人忒小气,根本不像是行走江湖的剑客。我看你的酒壶里肯定不是装着酒,而是水,做样子骗人呢。”

    陈平安问道:“那你见过真正的剑客?”

    孩子使劲点头。

    后边有位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怯生生道:“咱们最远只去过几十里外的集市,见不着剑客的。”

    很快有个实诚孩子附和道:“学塾先生跟我们说过一些剑客的诗词,集市上会卖一些很贵的小人书,上边画了许多江湖大侠,其中剑客是最厉害的,所有坏人都打不过他们。”

    那个承认见过真正剑客的孩子,回头瞪了一眼,身后两孩子立即闭嘴不言。

    另外那个手持木剑的稍大孩子,虎头虎脑的,对着陈平安问道:“你的剑术有多厉害?”

    这个问题还真把陈平安难倒了。

    陈平安只好说道:“我亲眼见过很厉害的剑客,不是你们的小人书上画的。”

    竹剑孩子冷笑不已。

    手持木剑的憨直孩子却信了七八分,追问道:“那你跟那些大侠学到剑术没?如果你能耍一耍剑术,我就相信你是真的剑客。如果可以的话,到时候你收我为徒?我想跟你学剑术,不是砍油菜花的那种,比如你一剑下去,能够把咱们村子那座桥砍断,我现在就可以跟你拜师学艺!”

    陈平安忍俊不禁。

    就自己这剑术,还跟自己拜师学艺?

    陈平安并不清楚,孙氏祖宅这方圆百里乡土人情,是老龙城著名的一处世外桃源,虽然在此世代居住的百姓,多是性情质朴的寻常村民,可暗中也有多位高人坐镇,帮助孙家盯着这一方祖宅风水,不受外人破坏。只不过山上山下,看似天壤之别,实则也有一些情况,是神仙在前人不知罢了。除了孙家祖宅的两位老人,还有一位在山上结茅隐居的樵夫,以及一位在此开枝散叶、子孙满堂的老人,都是真正的大修士,三金丹一元婴,既有不理俗事的孙氏偏支老祖,也有来此避难隐居的世外高人,当然也有人是被孙家重金聘请,财帛动人心,神仙也难免,毕竟每年收钱,收的都是谷雨钱。

    四位大练气士此刻齐聚在樵夫茅舍之前,因为是阵眼之一,所以貌似青壮男子的樵夫随手一挥,山风水雾弥漫,汇聚成一幅画卷,众人视野始终追随着那位沿河练拳的背剑少年,四人开始打赌此人境界,有人说既然是孙嘉树的朋友,是一位天赋异禀的剑修,一身拳意只是伪装,必然是一位年纪轻轻的洞府境剑修,有人反驳,说未必跻身中五境。其余两人则是争执少年到底是武夫四境还是五境,其中一个说少年这是底子打得极好的第四境,而不是寻常的武夫第五境,少年除了自身天资极佳,还必然是自幼就有高人相助,是药罐子里泡大的顶尖豪阀子弟,说不定就出身于某个富可敌国的千年世家。

    四位神仙虽然各执一端,争得面红耳赤,倒也其乐融融。

    ————

    内城那间小药铺,那个不太正经的汉子又蹲着板凳来到巷子口,只是今天没带着瓜子,而是一本铺子里不知哪个娘们买来的杂书,上边写了许多虚头巴脑的故事,多是儒道两家的圣人事迹和教诲,写得是双脚离地十万八千里的大道理,汉子以往哪里会看这个,只是在巷口蹲了这么久,始终没有女子愿意搭讪他,让汉子觉得可能是自己少了点书卷气的缘故,手里拿本书翻一翻,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酷暑时分,女子衣衫穿得就清凉许多了,汉子坐在小树荫下,装模作样看书,眼角余光实则一直如汗水黏糊在女子的面容身段上,其中一位身姿妖娆的成熟妇人,看得汉子魂魄都给勾走,默默念叨着屁股宽过肩,快活似神仙。

    只可惜汉子发现自己拿了本书当读书人,也没有女子乐意正眼瞧他。

    除了某位女子,又来了,水桶腰,麻子脸,脸盘子比汉子的屁股还大,汉子哭丧着脸,终于开始认真翻书,那位家住附近的年轻女子,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腰肢那不是拧转,而是晃荡,汉子始终装瞎子,后来女子实在扛不住毒辣日头,念念不舍地看了眼她一眼相中的情郎,便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

    汉子翻书极快,最后停留在一页书上,记载了一位以“子”作为后缀的道教大圣人,通过讲述一个有关“虚舟”的故事,用以阐述大道至理。是说有人乘坐小舟在河流中,有小舟相对而来,那人三次呼喝提醒,仍是撞上,那人便破口大骂,最后发现舟上根本无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在最后,当然会有圣人的金玉良言,流传后人,那位圣人说“独往独来,是谓独有。独有之人,是谓至贵。”

    圣人又说:“唯至人能在世如游虚空,可不避人。”

    汉子没觉得这是在胡说八道,甚至他能跟理解其中真义,只是哪怕理解这些大而无当的道理,对他来说毫无裨益。

    因为他与那位道家圣人,不是同道。

    哪怕是那位教书先生的学塾,他都去偷偷旁听过很多次,一样是道理全懂,哪怕是一些个艰深晦涩处,他都颇有感悟,可对于自身修为则毫无用处。

    但是让他最不理解的事情,是同样在小地方修行的师兄,那个家伙成天做着乡野村夫的粗鄙事情,却能够境界一路攀升,去了趟大隋皇宫,那家伙如今甚至都已经成为十境武夫了。一年到头喜欢骂自己的师父,还会经常说那个师兄悟性好。

    他倒不会因此就记恨师父或者师兄,只是想不通,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活得很窝囊,甚至连想要证明给师父看的心气,都没有,所以愈发憋屈。

    直到师父把他从北边那座小镇撵到了这座老龙城。

    他没有任何怨言。

    他只是担心老头子一个人留在小镇,李二走了,没人可夸,他也走了,没人可骂,一天到晚抽旱烟的老头子,多无聊?

    他一个早早就是八境巅峰的纯粹武夫,成天守着一座小药铺,满嘴荤话调戏那些长腿娘们。

    难得跟自己说上一个字的师父,好不容易多说了点,却是一句盖棺定论的晦气话,“你郑大风这辈子就别奢望武道九境了。”

    汉子合上书本,当做扇子在耳边使劲扇动起来。

    然后他脸一黑,娴熟端起板凳一溜烟跑回巷子药铺。

    那个胆敢觊觎他美色的娘们,竟然贼心不死,回家换了一身花里胡哨的衣裙,又开始在街上晃荡来晃荡去。

    心惊胆战地回到药铺,汉子瘫在那张掌柜椅子上,突然眼前一亮,抬起屁股抹了抹,哇,有美人儿偷偷坐过,椅面还有余温,可不能挥霍了,赶紧蹭一蹭。

    一位妙龄少女眼神幽怨,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几枚铜钱,狠狠摔在一位妇人手心,然后狠狠瞪了眼掌柜。

    汉子心中了然,嘿嘿笑着,大小娘们是拿自己打赌呢,看自己能否英明神武地察觉到那点美人体温,真是调皮。

    有人登门拜访,是一位俊逸少年,凭借他的穿着打扮,看得出是有钱人家,可是到底多有钱,药铺女子到底是市井出身,眼窝子尚浅,看不出。可男子喜欢看美人,女子喜欢看皮囊俊秀的男子,有何不对?

    店铺内莺莺燕燕们一个个神采奕奕,汉子顿时无精打采,有气无力道:“范家小子,又要干啥?”

    面对邋里邋遢的汉子,那位少年略显拘谨,然后忍着心中不适,双指捏住一根小板凳,坐在汉子身边,轻声道:“郑先生,家父让我来问,什么时候可以正式教我拳法?”

    汉子敷衍道:“范小子啊,三境破四境,急不来的。”

    少年苦着脸,却也不敢催促这位郑先生。

    汉子想到自己从头到尾只教了少年一点皮毛,真不值几个钱,还没这间内城药铺值钱,一个五六境的武夫都能教。

    汉子便有点于心不忍,压低嗓音,正儿八经说道:“纯粹武夫不比练气士,后者喜欢一日千里,天赋吓人的,一天破一个境界都没事,但是武人不行,再好的资质,都要脚踏实地,步步登山,甚至有些时候,明明可以破境,都要使劲压着,要将那些体魄杂质和神魂瑕疵,一点点抽丝剥茧,一点点修补齐全。你现在做的,我要你爹帮你熬制的药膏,以及打造出来的那座温泉,都是在修行,而是当下你最需要的修行,而不是什么火急火燎地跻身炼气境。”

    汉子最后笑道:“行了,什么你爹要你来的,就是你小子自己猴急。”

    在老龙城锦衣玉食的少年臊眉耷眼,羞愧难当。

    武夫三境跻身第四境,实在太难了。

    所以才被称为泥菩萨过江,几乎全看自身天赋,七境武夫宗师,都无法指点。八境远游境的大宗师,倒是有可能传授一条捷径,可是一般而言,八境的练气士好找,可八境的武夫,偌大一座宝瓶洲,能有几个?屈指可数!而且几乎全部都是被大王朝竭力笼络尊奉的贵人,据说这还涉及到虚无缥缈的一国武运,哪里落得到老龙城头上?退一万步说,就算有,苻家和孙家比他的家族更有钱,肯定轮不到范家。

    汉子拍胸脯保证道:“范小子,再等等,只要你打磨到了真正的三境瓶颈,我自会出手,不会让你范家的银子打水漂,到时候你小子想不破境都难。”

    少年满腹愁肠地来铺子,神清气爽地离开巷子。

    一路有金丹境老祖在暗中跟随护送。

    要知道一座桂花岛渡船,在少年诞生的那一天,就已经划到他名下,只等他行及冠礼的那一天,就能够调用那笔年年暴涨的惊人财富。

    少年一走,女子们又开始叽叽喳喳,询问那少年的家世,汉子伸出一只手掌,做了个抓捏动作,视线从她们的胸前掠过,贱兮兮道:“药铺的老规矩,你们谁舍得下本钱,本掌柜就对她说出少年的身份名字,家住何方,到底是喜欢身段丰腴的,还是娇小玲珑的……”

    女子们没有一个上钩。

    汉子惋惜道:“舍不得那个啥套不着小情郎啊,我真替你们打抱不平。”

    女子们早已散去,三三两两窃窃私语,说着与那位少年相关的悄悄话。

    汉子舒舒服服瘫靠在椅子上,自言自语道:“我郑大风的女人缘,跟姓陈小子早年的福缘,不相上下啊,难兄难弟,难兄难弟……”

    这个名叫郑大风的药铺掌柜,来自骊珠洞天,曾经负责看门,向人收取一袋子金精铜钱。

    不久之前,师父捎人给他带了一封信,要他准备帮助陈平安打散那四张“真气八两符”。

    但是在密信末尾,也说如果陈平安能够自己破境的话,就让他郑大风务必保证少年在老龙城,顺风顺水。

    郑大风转头望向店铺外的小巷,喃喃道:“范家小子这种世人眼中的武道天才,也就最多贴几张真气半斤符吧?否则体魄就要消受不起。那个姓陈的榆木疙瘩,这才几天没见,就已经这么生猛了?哪怕练拳一事,算他陈平安从学了那门吐纳术开始,这也才多少年?”

    汉子自嘲道:“师父你还真没冤枉人,果然是师兄更有悟性,我当时可是很不看好陈平安的。”

    突然有一位少女满脸怒火,对着汉子尖叫道:“郑掌柜!我的那本书呢,还给我!”

    郑大风咳嗽一声,从怀中掏出书本,放在柜台上。

    少女满脸通红,“还有呢!”

    郑大风悻悻然又从怀里掏出一样女子贴身的亵衣,在他手中裹成一团,轻轻放在书籍旁边,心虚解释道:“你那包裹放得那么光明正大,而且露出了书籍一角,我便有些好奇,拿了书后,又发现亵衣有些脏了,便好心好意,想着帮你清洗……”

    两腮粉红的少女飞快收起亵衣,然后抓起书籍,啪一下砸在汉子脸上,气呼呼道:“大色胚!臭流氓!”

    汉子拿着书,一本正经道:“你误会我不是正人君子,我哪怕受此屈辱,因为你长得好看,我可以原谅你,但是亵衣脏了,我帮你清洗的这份善心,你可千万不能辜负呀。”

    药铺内轰然大笑,夹杂着妇人们的笑骂讨伐,以及少女们的碎嘴埋怨。

    郑大风双手抱住后脑勺,眯眼而笑。

    ————

    老龙城外城那一方孙家庇护的世外桃源,村庄附近的木桥附近。

    四位山上神仙已经撤去山水阵法,毕竟看一个外乡少年跟一群乡野孩子斗嘴,没啥滋味。

    至于背剑少年到底是伪装极好的剑修,还是炼体境的纯粹武夫,四人还是没有争吵出一个能够服众的结果。不过四位到底是见多识广的大修士,老龙城是宝瓶洲最为鱼龙混杂的地带,东边三大洲的许多能人异士,都会经过此地,大多愿意赏个脸,成为苻家和五大姓氏的座上宾,接下一份不大不小的香火情,所以四位自身修为就很高的练气士,也就谈不上对少年如何惊为天人。

    但是无一例外,他们都认为孙嘉树亲自带来祖宅的这位客人,不管是练气士还是纯粹武夫,都一定是个很不俗气的年少天才,说不定下一次莅临此地,少年可能已经成了中年人,结成金丹客,方是我辈人。或是跻身第七境,有望能够以武夫体魄,抗衡天道,从而御风远游,到了那个时候,才是四人需要露面迎接的贵客,而不单单是孙嘉树的一个朋友而已。

    河边,以两位小剑客为首的孩子们,开始怂恿陈平安展露剑术,以此证明他是一位行走江湖的剑客,而不是一个挂了个酒葫芦就装英雄好汉的江湖骗子。

    陈平安一开始只是怀念自己小时候的时光,跟这些孩子开玩笑,逗他们玩。

    后来发现孩子虽然年龄小,天真无邪,而且从未见识过真正的老龙城,更别谈什么江湖和剑客了。

    但是他们的一些感觉,却是实实在在的,比如那个竹剑孩子,虽然满嘴讥讽,但是望向他陈平安的眼底深处,还是会带着一丝希冀,希望他会是小人书上画着的江湖高手,能够凭借剑术打败恶人。

    木剑孩子则是无比渴望自己能够拜高人为师,他甚至连磕头烧香都想好了,就等着那个他眼中背着剑的“大人”,能够拔剑出鞘。

    其余的孩子们,也都一个个张大眼睛,等着陈平安大展身手,好回家吃饭的时候跟爹娘吹牛。

    陈平安挠挠头,“那我露一手?”

    所有孩子都整齐地小鸡啄米,那个木剑少年不忘以激将法埋怨道:“婆婆妈妈,忒不爽利了,我一看你就是个骗子,怕露馅吧?”

    陈平安哈哈大笑,刚要下意识伸手去摘下养剑葫,想了想,还是收回手,不喝酒了。

    他转头望向对岸,河面宽达四丈。

    陈平安转身,面朝河岸那边,“你们看好了。”

    孩子们目不转睛,不知道这个家伙要做什么。

    陈平安原地蹦跳了两下,抖了抖腿。

    三境破四境,被说成是泥菩萨过河。

    陈平安当下已经完全忘了这一茬。

    陈平安缓缓抬起手臂,再次提醒道:“看好了啊?”

    孩子们齐刷刷点头。

    陈平安伸手绕过肩头,握住木匣中的那把槐木剑。

    瞬间拔剑,向河对岸抛去,用上了武夫巧劲,槐木剑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后,变为剑尖直指对岸,笔直飞去,但是飞得不快。

    “走喽!”

    陈平安大笑一声,脚尖一点,身形一掠而去,双脚一前一后踩在了木剑之上。

    起先有点晃晃悠悠,站稳之后,少年便好似踩着飞剑御风而行,过河而去。

    哇!

    真是神仙剑客,不是骗子唉。

    孩子们一个个瞠目结舌,满脸羡慕和崇拜。

    最后踩剑渡河的陈平安,脚步侧移,先于槐木剑落在河对岸的一道小田垄上,然后接住下坠的槐木剑。

    他站在金黄色的油菜花之中,双手双脚附近,有一缕缕无形的真气在崩碎飘散。

    陈平安心中震撼不已,先是不比孩子们少半点的错愕,然后转身对那些孩子们伸出一根大拇指,指向自己,笑道:“我叫陈平安,是一名剑客!”

    陈平安向孙氏祖宅那个方向,这一次丢掷出槐木剑,势大力沉,故而木剑疾速飞掠而去,陈平安再次起身追上,这一次踩剑御风,已经无比熟稔。

    终于有那么点少年剑仙的风采了。

    一人一剑,再次过河。

    陈平安踩在剑上,双臂环胸,闭上眼睛,高高扬起脑袋,默默感受着天地之间的某种奇妙流转。

    迎面清风吹拂,一身轻松的陈平安,原来已经泥菩萨过了江,所以如今已是第四境。

    
成人用品:www.2s.tv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投推荐票 上一章章节目录下一章 加入书签 报错欠更

成人用品 情趣用品 性保健品 情趣内衣 性用品 两性用品 成人用品 情趣用品 性保健品 情趣内衣 性用品 两性用品 两手书局 剃头匠 海贼之黑色王座 公子他有毒 太子,太腹黑 神道珠 崛起之盲女 巅峰仙道 千岁夫人她是黑心莲 天涯孤鸿 镜虚 恶魔深渊 每天都离现形更近一步 王者青道 全才系统:此刻开始成学霸 网游之神级吞噬系统 绝地求生之血色危机 诛天龙皇 绝地求生之血色危机 伏天氏 我在动漫世界苟到成神 烟尘寂 星辰圣渊 富贵荣华 三国神话世界 地球神域 绝品仙尊赘婿 五位少爷求放过 这个宇智波过于谨慎 重生狂妃她又强又飒 七只妖夫逼上门:公主,请负责! 星武耀 用砰砰砰砰开始 Mr学神他真香了 都市帝君之王者之路 九星之主 在逃生游戏中做朵黑心莲 仙道本逍遥 长姐为家:乱世医女情 青天祀 误入官场 逍遥少侠 箭魔 有事先找靳先生 天工 破极成仙 蚁的世界 别小看这只宠物 打篮球太厉害了怎么办 二度人生 全球魔法降临狂潮 抗战游侠 宋韵梅花 大唐签到十八年突然发现是西游 源化2 东京吃货 天骄战纪 法学院的新生 放开那个女巫 剑起云华 从仙侠世界归来 神话版三国 蓝色恋曲 仙天武魂 海贼之苟到大将 谍海王牌 好人日记 战王,王妃又要休夫了 大宋安乐侯 首席御医 王子传说 观之清香,饮之可口 田园医香 她之城传 一伊巫女 吞噬星空 缔造我的第一豪门 日娱字事 轩辕阎风 从海贼开始游荡诸天的幽灵船 医流狂兵 从冷宫公主苟成武道至尊 漂泊修真录 铠甲勇士死神 恶魔打工人 独宠千亿小娇妻 医妃权倾天下 摘天 狂剑星河 国王万岁 成亲后王爷人设崩了 花涧无痕 重生之小确幸 陈道友,请你离我远一点行不行 本侧妃竟然没有失宠 花开守城 冥境之锋 网游:这个剑士有亿点猛 都市之土豪继承人 通天之路 魂帝武神 大神你人设崩了 炼古仙帝传 待瘦王妃卿可撩 医妃难当:这个郎中不一样 我身上有外挂 卿本祸国:权臣掌心宠 登云台 赤心巡天 路明非挑战FGO 左道倾天 胜利十二人 头狼 觉醒钞能力 鹰扬美利坚 扶刀行 四界柳楚传 我是出道仙 林宛你属于我 朔方的风江南的雨 洪荒之圣道煌煌 荡宋 酒剑四方 西游魔改篇 魂穿名门团宠有点甜 末世恋爱法则 天使位面 诡异分解指南 雪夜歌行 我的二十四诸天 闲春 锦冠天下 手术直播间 开局百万资源号 神魔养殖场 霍格沃兹之我的老婆叫卢娜 龙纹战神 混在美剧的金装律师 我有一座恐怖屋 豪婿 火爆天王 大荒种田记 我真的只是想打铁 总裁老婆不一般 红海行动后续 猎魔烹饪手册 法相仙途 剑宗旁门 云罗天尊 爱我请你放手 沐沐无言 宠妻不悔 抓住那个叛徒 从冷宫公主苟成武道至尊 贞观卖纸人 大江大河 锁婚,男神太欺人 重生后成了邪王的掌心宠 她之城传 仙门里只有我一个渣渣 谁把谁当真 止道为仙 清明上河图 地狱公寓 大唐:八岁大将军 一世符仙 尘缘 商门娇娘 极品家丁 三国之我是曹昂 我是天启我不是坦克 开局和郑耀先结拜 青天祀 归藏剑仙 梦思卿 蚁的世界 替嫁王妃:娘子是朵黑心莲 但闻人语响:巍巍中华 从仙侠世界归来 无限恐怖 开局拜师三星洞 小阁老的田园娇妻 柯南之我不是蛇精病 好运六零 剑宗旁门 我能看到所有BOSS掉落 从阿兹卡班到霍格沃茨 不死不灭 道则书 杨辰秦惜 每天都离现形更近一步 夜烬天下 长生天阙 奇幻浪漫物语 我在古代被逼成带货女王 从收留青梅竹马开始 《请嫁给宇宙的主人》 南明争锋 无上之缘